在每年的6 月 6 日，瑞典人的国庆节里，瑞典媒体会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自然景观，这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财富之一。在北欧凉爽的夏季，这里有着世界上最长的白昼，倘若你询问任何一个瑞典人，将如何打发这漫漫长日？他们必然会回答：“naturalwalk”。这次活动，Jens教授一家非常兴奋地带领我们进入原始森林，体验瑞典人心中度假胜地——穆勒舍湖畔的迷人之处。
自然的含义，即本来就如此。世间万物自然地生，自然地死，从而不断演化，通向未知。但就在世间万物自然演变的过程中，工业革命发生了，伴随而来的城市化浪潮，将人所在的世界，变成一座孤岛。这里污染严重，工厂大规模生产出来清一色的人工制品很快彻底取代了自然演化上亿年形成的生态环境，而事实上我们的身体和心灵都没办法这么快地适应新的环境，因为我们的演化速度是自然的速度，不是工业化的速度。
工业革命带来的问题被暴露后，人们花了一个多世纪研究如何与自然和谐共处。目前，西方在该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共识，保护即完全地不干预。这就意味着哪怕公园内森林大面积失火，也不会采取任何灭火措施，只是等待其自然熄灭，例如1988年的黄石大火就被认为是一场“应该”的大火。这一点上，西方哲学与东方古典思想有着极高的相似性，道家思想中的“无为”提出不要多加干涉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处之道。因此，我们在瑞典的原始森林中能看见诸多岌岌可危，即将倒下或已经倒下的树木，瑞典人任其倒下，任其腐烂，尊重它们的死亡，让物质进入下一轮生命的演化当中去，爱，就是尊重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懂得投其所好。相比之下，国内很多景区存在一种很不合理的做法，把老得只剩下树皮的古树用钢筋架保护起来，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维持它的生命，看似在保护自然，实则还是以人即造物主的思维出发，对自然历程进行阻挠和干预。这种本末倒置、缺乏逻辑的自然保护行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杜绝呢？
图1 森林中倒下的树木
越是远离自然的人，越是渴望接近自然。尽管目前科学界尚未查明具体的机制，但越来越多的实证研究表明，森林疗法和园艺疗法确实能改善人的健康状态，对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都有明显的积极作用。Jens教授的女儿和儿子都是忠实的瑜伽练习者，他们都相信瑜伽能联系他们和环境之间的能量流通，从而吸取自然带来的力量。我尝试进入瑞典人对自然的信仰当中，沉沁在自然的神秘力量里，这时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从未有过地敏感，我仿佛能看见每一片树叶在争夺阳光的竞争中大口大口地呼吸，远处的麋鹿在悠闲地踱步，长相奇特的昆虫在忙碌地传播花粉，这时，可能有一名猎人在暗处潜伏，哈哈，是的，在瑞典，经过严格的专业培训后，是可以拥有猎人执照的，通常高大的麋鹿（ELK）是猎人的目标，在更北的地方，还有野猪、野狼和熊这种更加凶猛猎物。Jens教授的一位朋友就爱好狩猎，这位爷爷年迈的眼睛却囧囧有神，拥有粗犷的身材和淘气的口吻，同他友善地交谈间，眼神对视时我能感受到他散发出一股原始的危险气息，非常有趣！
图2 林中的溪水
图3 树干上生长着各种菌群
图4 冬天白雪皑皑覆盖大地，树上的标及指引自然行走的人方向
图5 一大片野生蓝莓生长的地方
图6 闪闪发光的湖面
除了“naturalwalk”，热爱自然的瑞典人会在自然中建造“summerhouse”，滨水区的风光极好，成为人们建设自家“天堂”的热点地带。好在瑞典的房子风格统一，色彩和谐，均为2~3层的独栋别墅，且每家每户都会把面向水岸线的院子好好打理一番，房子就像略施粉黛的佳人，娇媚百态地躲在率真的鲜花和优雅的白桦后边，欲拒还迎。一切人工的痕迹好似被约定俗成，人们共享自然风光，同时，一起维护这种美，不过度开发，不破坏和谐，正所谓，爱是懂得克制，不放肆。
图7 三种自然与建筑之间的过渡空间
有人聚居的地方，自然会逐渐发展出相应的生活配套设施，供居民出行、工作和消费。这片区域发展出了广袤的高尔夫球场和露营场地，这是原始森林和人类社会的过渡空间。
图8 森林附近的高尔夫草坪
图9 高尔夫草坪旁配置的餐饮休闲空间
图10 呃……触不及防的汽车广告
相对于数量有限的“Summerhouse”，房车是热爱自然的瑞典人更经济实惠的选择。瑞典对房车用户有着相当优惠的政策支持，在任何地段，房车都可以免费停留一个晚上，且大多风景优美的自然风光带都建有房车俱乐部，人们甚至会在夏日长假里，开车游历整个欧洲，这在旅游旺季处处住宿费和交通费暴涨的季节里显得相当划算。在穆勒舍，几乎每家每户的庭院里都停放着自己心爱的房车，各式各样，是房主个性的展现。
图11 Chic的马卡龙车主
图12 lessismore中规中矩车主
图13 爱骑单车的车主
图14 vintage系的优雅车主
在没有路可行走的水面，人们借助于独木舟探索自然的奥秘，不像国内，这里很多独木舟租赁地点是没有工作人员的，全程自助，因此参与这项活动需要有相应的划船技术、安全意识的自救能力。我们探索的原生态河流并不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水渠，它碧绿而幽深，好似藏了许多秘密。Inga告诉我们，这才是自然水系最富有生命力的样子，藏在碧绿混沌中的，是庞大的生态系统，这里有无数的生物族群，正有序地活着，在捕食、求偶、交配、繁衍、死亡、分解、演替……她让我们把手伸入水中，感受水的温度，感受生的力量。
在我国，整个规划界都在谈论“多规合一”，随着自然资源部的成立，把生态保护的重要性提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热爱自然”成为当下热点话题，我常常在各种媒体上看到这个词，这个绝对正确的概念，但事实上，它陌生又抽象，我也感受不到“热爱”中应有的激情、狂热、偏执，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它，渺小的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而这次瑞典之行，让我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孩子，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我脑海里不禁吟唱：
谈论热爱自然是无用的
要亲自去自然中行走
吞下带着露水的野蓝莓
嘴角留下蓝色的汁液
那是酸甜的味道
让原始的气息沁润城市里的肺
呼出一口植物的芬芳
那是薄荷般的清凉
把手伸入碧绿的水面
成千上万的未知生命在畅游
那是活着的温度
谈论热爱自然是无用的
还要被无家可归的蜜蜂叮咬
感受它们对人类的恨意
皮肤在刺痛中灼烧
那是酸涩的赎罪
谈论热爱自然是无用的
只有真正地
看见它
触碰它
包容它
你自然地，就会爱上它
愿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如此真切地感受自然，这是人类的福音，也是自然的机遇。
